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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3章 狂化

第213章经年终相见

我心念电转了不知多少回。若说她是花惜颜的师尊,为何她如此年轻,同花惜颜一般年岁,两人根本同辈,她怎可做得花惜颜的师尊?

而有一点我觉得奇怪,她虽然如此年轻,但是眼里的神情却似积淀了很久的年岁,恍若古酒。时间留下的痕迹,在有些人眼里可能不会留下什么,因着那些人掩藏得很好;但是有一些人则不然,过往的经历与沧桑,一点一滴在他们眼中,面上积淀,不会藏起来。

而她,正是第二种。

四周寂静无声,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转过头,对花惜颜道:“颜儿,你去忙罢。”

声音很清冷,我琢磨了半晌,居然有种听到昨夜那位舞姬说话的错觉。

花惜颜站起身,恭敬回道:“是。”

退回身,花惜颜又看了我一眼,没多说话,转到左边半月门,走进院里别处去了。

我想了想,踟蹰开口道:“前辈。”话音落下,又觉得不妥,我这般唤她,不是将她唤得老了么?可是她是花惜颜的师尊,论起辈分,合该称呼她一声前辈才是。

她走到我面前,眼神勾着我,道:“你叫我什么?我的名字是,司函。”

司函?好熟的名字。

我琢磨了下,又含糊开口道:“司……司姑娘?”

司函面上缓和些,似笑非笑:“你叫我姑娘?”

我头大如斗,前辈也不是,姑娘也不是,你这到底是要如何?转念心想她是将来要给我和洛神治病的恩人,我可不能怠慢,只得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,道:“你要我叫什么,我就叫什么。”

司函淡道:“是么?”

我忍不住想去擦冷汗:“自然是的。”

司函又道:“那你叫我姑姑罢。”

我嘴角抽了一下,心说:你玩我呢。不过现在是有求于人,特殊状况,我只得委屈自己,嘴上装作乖巧道:“姑姑。”

列位祖宗在上,我师清漪幸而没有姑姑,今日叫这差不多与我同岁的年轻女人作姑姑,算不得有罪,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。

司函依旧似笑非笑。说那是笑么,她嘴角确实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,但是她整张脸偏生又冷得很,恍若平静水面,实在不晓得她这人到底在想什么。

司函看了我一会,才道:“你嘴上叫我姑姑,心里却在说,去你的。”

我差点站不稳,咳了声,正色道:“姑姑,你可莫要说笑了。”

呸,我哪里来的姑姑。

我发誓如果不是为了洛神的寒疾,我实在不想这般与她周旋,我宁愿一巴掌拍死自己,一了百了。

司函淡淡道:“嗯,我是在说笑。”

一点也不好笑。

你摆着这张冰块脸,却又哪里好笑。

我尽量使自己僵硬的表情变得自然些,指着一声不吭的洛神,对司函道:“我这位朋友,她……她不要叫你姑姑罢?”

洛神目光极淡地盯着司函,司函扭过脸,亦是神色冷淡地回看她。

她们两人实在有些相似之处,皆是对外孤高冷傲之人,不过洛神相较要温柔娴雅许多。此番两人面对面,冰雪眸子相望,两厢寒气四溢,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,洛神对司函有敌意,司函亦是不大待见洛神似的。

心底只觉得煎熬难耐,却听司函答道:“她不用。你叫我姑姑就可。”

我不禁松了一口气。

我轻声道:“姑……姑姑。惜颜道你会帮我们会诊治病,不晓得何时开始,诊金几何?银钱不是问题,我会好好酬谢你的,若是有别的要求,我也会替你做来。”

司函道:“现在就开始。”

我大喜,扯了扯洛神,让她松缓些,对司函道:“那烦请您先替我这位朋友看诊。”

洛神没动,倒是司函看着我,道:“你先来。”

“我?”我忙摇头:“我后头来,您先替她看。”

司函道:“你是我侄女,我先替你看。”

我无名火起,我什么时候成你侄女了,有我这么大的侄女么?可莫要乱攀亲戚。

见我半晌不动,洛神将我领到一旁,轻声道:“好侄女,你先去。”

我掐了她一下:“你再乱说。”

洛神笑了下,揉着我的头发道:“不乱说,你先去,我在这观察下。这里四周围影卫高手环伺,须得提高警惕,而且这位司函姑娘亦是个中高手,她就是昨夜那名舞姬。”

我愣住,总觉得跟着花惜颜进了虎狼之窝:“怪不得瞧她有些眼熟,想不到她还真是昨夜那位。”想到这四周那么多暗卫在窥看,不由冒出一层鸡皮疙瘩。

洛神道:“你随她进去便是,见机而行。我猜惜颜姑娘一早就知晓这来龙去脉,只是之前瞒着我们,不过按理她该不会骗我们才是,没事的。我就在外面,若有异样,你就在里面大叫。”

我点点头,一颗心高悬着,恍若上战场一般。

回到司函面前,司函道:“商量完了?”言罢,径自走进屋里,门并未被带上。

洛神眼神示意我跟上去,我深吸一口气,追随进去,不过不敢关门,走了几步,司函道:“将门关上。”

我原本想门开着,若是有个万一,我也好有个快速应对之策,这下见主人开了口,我只得硬着头皮去将木门带上。透过门缝,瞧见洛神走到门廊上,挨着栏杆坐下来,双眸紧紧锁着我这边的木门。

晓得洛神在门外守着,我稍微安下心,将门合上了。

司函在一把梨木椅上倚着坐下,右手搭在扶手上,淡淡道:“过来,脱。”

我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什……什么?”

司函抬抬眼皮,这回只重复说了一个字:“脱。”

我捂着衣襟,脸通红,死死盯着她。她亦是毫不回避地直直看向我的眼睛,她的眼神锐利似鹰。

我无奈,只得装着摆出一副略带娇羞的姿态,低声道:“姑姑,实……实不相瞒,我不久前已然嫁人了,这身子只能由我夫君来瞧。”

司函一哂:“那倒是,你嫁人了。不过你没有夫君,只有媳妇。”

我只觉两眼发黑,震惊得几乎要晕过去。

她,她,她怎全都知晓?!

不过马上,我就明白了过来。

司函依旧是冷道:“外头院里站着的,就是你媳妇。”

她说完这句话,我反而镇定了些,既不点头,也不摇头。过得一阵,我只是轻声道:“惜颜告诉你的。她也晓得你是昨夜元宵节的舞姬,但她瞒着我。对么?”

司函的手指搁在梨木扶手上,有一下没一下地虚敲着:“对,是颜儿告诉我的。你所有的一切,认识的人,经历过的事,喜欢谁,讨厌谁,我全都知晓得一清二楚。”

我紧紧咬着下唇。

司函道:“不要怪颜儿,她是我徒儿,我要她说,她自要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
我压下怒气,淡道:“我不怪她。不过你是我什么人,做什么要打探我的一切?那些是我的**,你却又凭什么这般做。”

司函道:“就凭我是你姑姑。”

“方才我是有求于你,才唤你作姑姑的,你莫要寻我开心。我没有姑姑。”

司函在扶手上又点了一下,抬起眸,道:“你怎这般荒唐,不争气。”

我一阵恍惚,突然产生了某种错觉。她这句话,分明是长辈说给小辈听的惯常说辞,威严中带着失望,却总是善意的。

司函眼里带了几丝愠色,凉声道:“你身为女子,竟如此不顾伦常,与其她女子厮混在一处,成何体统。你说,你是不是荒唐?”

我娘亲去世得早,只得昆仑顾看我,两人相依为命十年,这十年来,只有昆仑这一个长辈,才能有资格管教我,训斥我。

可现如今,这个名唤司函的年轻女人,居然也管教起我来了。

偏生,我还无法反驳她。

“怎么不说话?晓得自个是真荒唐了么?”

我捏紧拳头,冷冷道:“我不同你说这个,我喜欢谁,不喜欢谁,是我自己的私事,与你没有干系。原本今日登门拜访,只是想求你替我和洛神瞧病,不过眼下看起来,已然不需要瞧了。告辞。”

躬身作个礼,我打算转身离开。

我不糊涂,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,这司函连我喜欢女人这种事她都能拿出来做文章,加以训斥我,估计也是不愿给我去瞧这病。而她对洛神明显态度不善,从昨夜掐洛神脉门,探洛神的内息虚实,到今日相见的冰冷相对,她十成十是不愿给洛神治疗寒疾的。

我还是想别的办法罢。

不过,却又能什么别的办法呢?

怪只怪自己无能,不通医术,如今才会这般束手无策。我想来想去,一时心乱如麻,根本不知如何是好,将将转过身,却又踟蹰地驻在原地。

她是花惜颜的师尊,医术自当无双,也许……也许我该忍一忍,放下身段和尊严,再去求她一求。

只要洛神能痊愈,这点事,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。

想到这,我又转过身,看着她。

司函似早就料到了,嘴角微哂:“不是说告辞么,怎地又回来了?”

我道:“洛神身体不好,你若帮我治好她,我什么事都愿意替你去做。”

司函冷笑:“我晓得你是为了她才回来的。”

我跪了下来:“我求你。”

我跪了许久,司函都不吭一声,良久,她站起身,踱到我面前,我低着头,能看到她绣着深红色凰纹的黑色长靴。

头顶上方传来司函的声音:“你喜欢谁不好,偏生要喜欢女人,偏生还要喜欢她?”

我咬了咬牙,只当没听见,轻声道:“我求你。我这辈子没跪着求过谁,你是第一个。你若让我做别的,我也会去,什么我都依你。”

司函怒道:“是了,你瞧瞧你现下这副模样,神凰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。瑾儿,你喜欢谁不好,做什么要喜欢她!你就是喜欢一块石头,一株草,一棵树,乃至一只畜生,也好过去喜欢她这种人!你简直就是荒唐之极,混账东西!”

顶着那劈头盖脸的怒斥,抬起头,盯着司函冰刀削刻般的精致脸容,我缓声道:“你方才,叫我什么?”

司函漆黑的眼看着我:“瑾儿。”

我道:“我不叫这名。我姓师,名清漪,我娘亲给取的。”又冷声纠正道:“什么叫做她这种人,请你莫要侮辱我的妻子,我真的会很生气。”